伊利亚把奥兰多拽到一个大书架的后面，奥兰多说：“可你发过誓不告诉丽芙的。这次我是说真的，不像上次我是为了我的健康才那么说。”
伊利亚翻了个白眼：“我发誓。”
“我不信。”奥兰多轻声说，警惕地左右看看。
“如果你现在不告诉我，我就去爆料。”伊利亚大声说，对奥兰多而言有点太吵了。
“安静。”奥兰多嘘他，一只手轻放在伊利亚肩上。有时候他真无法相信伊利亚管理着整个图书馆，他经常冒孩子气。不过奥兰多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为什么他这么喜欢他朋友的原因，他具备永远都不把一切太当真的独特天分。
“奥兰多，我要求你告诉我，不然你就要被炒鱿鱼了。”伊利亚扬起一边眉毛试图威胁。奥兰多只是轻蔑地笑笑。“不行？好吧，那我让你心怀愧疚怎么样？”
“伊利亚。”奥兰多叹口气。
“老实说，我真没法相信你觉得你不能信任我。这太受伤了，奥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已经四年了，我一直以为你会告诉我任何事。”伊利亚热切地看着奥兰多，蓝色的大眼睛近乎恳求。
“好吧。”奥兰多屈服了。“我很抱歉，我当然会告诉你。”
“啊哈！内疚感起作用了！”伊利亚得意洋洋，脸上所有的受伤和悲哀都不见了。
“我就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
“奥兰－兰－兰－多。”
“我要做那表情了，利加，别坏了你的好运气。”
伊利亚佯装惊恐地倒吸一口气。“我说我讨厌那个表情是撒谎，其实我为它着迷。给我你妈的电话，我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奥兰多忍不住大笑起来，朝伊利亚摇摇头。“你真是个疯子，利加。”
“没错，好啦，你－”
“我今晚要和维戈出去。”
伊利亚聒噪的反驳湮灭在喉间。
“你在跟我开玩笑？”他目瞪口呆。
“我倒希望是。”奥兰多紧张地答道。
“哇哦，怎么回事？”奥兰多只是皱着眉，向伊利亚靠拢。
“你能相信我有多蠢吗？我还没告诉他。我们要出去晚餐了，我就要暴露了……真正的我。该死，利加。”奥兰多垂下脑袋，重重地靠在身后的书架上。
“奥兰多，做自己才是最好，你已经自食其力。”伊利亚真诚地说。奥兰多不禁淡淡一笑。
“我太紧张了。我发抖……浑身出汗。”奥兰多坦承。
伊利亚坚定地说：“奥兰多，你还好吗？”
“我很好，没什么我不能处理的。只是我今天早上醒来，膝盖上有个水泡。我知道这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可能只是因为翻来覆去，汗比平时流得多点。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前几天我摔过一小跤，但是没啥大事。”奥兰多抬起头，虚弱地笑笑。“自从那次猫咪走失，咱们到处跑去找这个小混蛋后，这几年里我的腿没疼过。”
“你和医生谈了吗？”伊利亚问道，走上前，一只手友好地搭在奥兰多肩膀上。
奥兰多摇摇头。“我知道怎么处理，这只是……让人心烦。这还算不上严重问题，只是小事一桩。不过你了解我，任何改变都会让我不安。我觉得我只是因为最近手脚敏感而反应过度。”
“奥利，你不用为这事这么担心自己。这只是晚餐，我相信他会明白的。你不想试试吗？”伊利亚紧紧捏了捏奥兰多的肩膀。
奥兰多只是红着脸，垂着眼。
“你这个家伙，败局已定。”伊利亚大笑一声说道，“喜欢一个人是好事。你以前又不是没约会过。”
奥兰多的脸更红了。
“你在拿我开玩笑吧，奥利，”伊利亚震惊地说，“你……从没有过？”
“伊利亚，我在家上学！这不奇怪……我又不是最自信的那种人。我几乎没法和一个女孩大声讲话，更别说是一个小子了！我有约会过，只是从没有和我真正在乎的人约会过！”奥兰多几乎困窘至死，拼命想摆脱伊利亚。“我不想谈这些。”
伊利亚把奥兰多拉近，柔声说：“嗨，你已经有了一个开始。”
“可你没见过他！”奥兰多几乎喊起来。“我们要去晚餐。我应该看起来不错，可我没法看起来不错。”
“奥兰多，你一直看起来……很有趣。”伊利亚说完，奥兰多怒目而视。
“谢谢。”奥兰多怒气冲冲。
“不如在他接你之前你让我过来？我来为你鼓舞士气，确保你没有把内衣套头上，然后赶你出门。这真够……娘的。”伊利亚磕巴着说完。
“利加，我不需要永久监督。”
伊利亚说：“也许是不需要。不过你不会穿这个吧？”他做了个鬼脸，奥兰多看上去很受伤。
“这衬衫怎么了？”
“黄色的。”
“我喜欢黄色。”奥兰多嘴硬。
“明黄色。”
也许是有点太亮了。
“你说你自己是直人。”奥兰多抱怨。
“你称你自己……奥兰多。”伊利亚反唇相讥，咧嘴大笑。
奥兰多张了张嘴，又闭上，忍住了置评。
“那咱们四点见？”奥兰多叹口气问道。
“允许有一两小时误差。”
****
“银行街。”维戈嘀咕着，折起地图把它放在驾驶座上。现在是五点四十，城市的灯光反射在潮湿的马路上，维戈正驶向华盛顿，透过凝结的雨水寻找着路标。“真是完美的天气。”
他乱拨电台时，差点错过了转弯，一辆车在面前驶过，他小声地咒骂了一句。通常他会按喇叭，不过今晚他有点感觉太好了，采取平日匆忙粗鲁的举止就好像是大错特错。
于是，维戈只是朝那个骑着摩托，几乎撞到他的慌慌张张的年轻人点点头，又继续开车了。
调到那个经典的摇滚电台，维戈放松地笑了，但仍然满怀不安。对，维戈很好。
你看，他有个约会，不同于过去这些年他所经历的大多数约会，他是真的盼望这次约会。
维戈又笑了，调高了歌声——尼尔·杨正在向他倾诉“梦想，梦想”。
*****
“不，是真的，你穿绿色看起来很美。”
“伊利亚？”奥兰多严厉地盯着他的朋友。
“嗨，我同意。”伊利亚说，看起来张皇失措。
“我特别嘱咐你不要告诉丽芙！”奥兰多喊起来，逃出卧室，焦急的丽芙紧随其后。
“奥利！”丽芙大声抱怨，扯住奥兰多一缕长长的卷发。“你真以为利加能给你帮上忙？他自己都不会穿。”
“她说得对，”伊利亚从卧室里喊起来，“哇哦，这是一条性感内裤？”
奥兰多的耳朵变得亮红，丽芙瞪大了眼睛。他们俩赶快回到房间，看见伊利亚正沉思地盯着奥兰多扔在床上的那件绿色高领衫。
“你真是个孩子。”丽芙翻了个白眼说。
“嘿，如果不是事实他干嘛脸红得这么厉害？”伊利亚指出。奥兰多重重地叹口气，双手轻捂住脸。
整件事到现在是怎么失了控？
“伊利亚，我穿着黑色连裤袜来上班他就脸红。”丽芙说，一只手温柔地搭在奥兰多肩膀上。“亲爱的，我发誓，是我逼他说的。我只是太为你激动了……你这几年还没约会过呢！”
“确实是。”伊利亚讽刺道，丽芙瞪了他一眼。
“丽芙。”奥兰多埋在双手里轻声说。
“怎么了，奥利？”
“我真的脸红得那么厉害吗？”丽芙大笑，轻柔地拉开奥兰多的双手。
“是啊，不过你脸红的时候很美丽。”她说。奥兰多抬起头，对上她温暖的目光，微笑起来。“好吧，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番茄。”
“嘿！”奥兰多退后说道，“那么，这件绿色高领衫怎么样？”
“我赞成。”伊利亚站着说。奥兰多知道伊利亚感觉自己像个被丢在一旁的小孩子，于是他朝小朋友咧嘴一笑。
奥兰多拿起绿色高领衫，说道：“瞧瞧，伊利现在也有点品味了，丽芙。”
丽芙笑起来，伊利亚沉着脸。“我讨厌你这么叫我。”
“我觉得这挺可爱的。”丽芙评论道，这回轮到伊利亚脸红了。
听见伊利亚狼狈地嘟囔“真的？”，奥兰多哈哈笑起来，而后他走进门边的卫生间。一进到小卫生间，他小心地把那件丽芙几小时前称之为糟糕的紫色衬衫拉过了头。
他非常挑剔自己穿的衬衫颜色是亮是暗。他极少穿带扣子的衬衫，通常远离它们。最近甚至拉练也变成了苦差事，不过要找不带拉练的裤子可有点难，他拒绝穿有松紧带的裤子。
他从胳膊和包裹的手上慢慢脱掉衬衫，袖子勾住拇指时他只微微瑟缩了一下。双手和后背仍旧因为前几天夜里的厨房意外而疼痛，不过他尽力让自己忘掉这些。
看着镜子，他努力微笑。此刻他只身一人，微笑变得更加艰难。虽然他非常烦恼伊利亚把他约会的事告诉了丽芙，还把她带来公寓，但是他发现他们的联手到场支持真的安抚了他的紧张。这一整天他几乎都要疯了，现在他只感觉到一点不安。
今晚镜子很仁慈，奥兰多对眼前所见挺满意。头发变了个造型，长而柔软地垂到肩膀。他微笑着，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一晚……
告诉自己：维戈会理解的，他不会盯着奥兰多的双手好像那病会传染似的。奥兰多的笑容渐渐化作了愁容，双手出汗。
也许维戈不会理解，也许他只是把奥兰多看作一段转瞬即逝的美好时光。
这个念头让奥兰多的胃抽紧了，也让他看向镜中的目光截然不同。他赤裸的胸膛如此单薄瘦小，纤细的腰肢达到了瘦削的程度。光滑柔软的皮肤因为水泡而遍布瑕疵。
他颤抖着将一只手轻轻捂住锁骨，停在那里，他心跳加速。所有的紧张在皮肤下涌起，他想要立刻遮掩。
他从镜子前转过身，飞快地穿上高领衫，不理会他的双手和后背有多么刺痛。眼泪盈眶，他不禁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为如此……平常的事而哭泣。
而后响起了敲门声。
“奥兰多？”那是丽芙。“我的天啊，奥利，我想他到了！”
奥兰多吞咽了一下，用毛衣袖子擦擦眼睛。
“奥兰多，你还好吗？”
“是，是的。”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惜任何代价地避开镜子。“你确定？”
“是的！还会有谁在六点钟敲你的门？”丽芙刺耳地小声说。
奥兰多做了个深呼吸，推开门。“你们没有开门？”
“没有，伊利亚开始像个女孩似的尖叫了。”丽芙偷偷地说，“奥利，你真的还好吗？你看起来……”
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去开门。”奥兰多说着从她身边走过，而后在伊利亚跳出卧室时停下了脚步。“噢，不！”
“什么？”丽芙和伊利亚众口一词。
“我不想让维戈看见伊利亚在这……”
“噢，谢谢。”伊利亚抱怨。
“不，不是那个意思。”奥兰多轻声说。
“除非就是那个意思。”伊利亚反驳。
敲门声又响了，奥兰多瞪大了眼睛。“说点什么，”丽芙说，朝门的方向示意。
奥兰多张开嘴，而后又闭上。“嗯，”他走向门口说道，“稍等一下！”
几秒钟的沉默。
“也许他走了。”奥兰多想，一种奇怪的放松感席卷全身。
“好的，”门外传来一个温暖的声音。那无疑是维戈。“这，只是……我想这外面有一只猫，它非常的不喜欢我……”
奥兰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猫咪！”他大声说，转身怒视着伊利亚。
“是啊，一只猫。”维戈又说。
“等一下！”奥兰多大声喊。“伊利亚，你又把猫咪放出去了？”他嘶嘶作响。伊利亚躲到了丽芙身后。
维戈随后柔声答了些什么，但奥兰多正忙着疯狂地套上他的外套和手套。
他转身向他的朋友低声说：“你们两个，进卫生间去！”
“什么？”丽芙尖叫起来。伊利亚看起来近乎不悦。
“我不想让他以为……呃……伊利亚，”奥兰多继续说，“如果我一大半的朋友都在和我一起等，我看起来得多可怜啊？”
“奥利，他不会在意的。”丽芙据理力争，可奥兰多不听。
“而且，我还不想做介绍。我太紧张了。”奥兰多又说道。丽芙皱着眉，不过还是推着伊利亚进了卫生间。
“祝你过得开心，”她低声说，靠上前在奥兰多脸颊上温柔一吻，“别紧张。”
奥兰多勉强露出微笑，关上门，转身盯着大门。
“好吧。”他低语，而后刻意大步走过去。他调整好手套，打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