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够。
将奥兰多搂在怀中的时光永远都不够。维戈移开贴着奥兰多肌肤的双唇,额头靠在奥兰多松软的卷发上。
“我该走了。”
维戈在丝般光滑的卷发深处印上一吻,松开怀抱。奥兰多紧紧攥住他的手。
“先别走,求你了。”奥兰多低语道。
“你妈妈很快要回家了。”维戈劝道,发觉奥兰多话音里的哀伤难以抗拒,“她不该看见你这样。或者说我们这样。”
维戈撤开身,这次奥兰多放开了他。维戈坐起来去拿他的鞋,奥兰多转身仰面躺着。
他抬眼看着维戈的后脑勺,望着他系鞋带时晃动的肩膀。
“你为什么要来?”奥兰多问。动作停止,维戈的肩膀垮了下来。
维戈想了一遍所有可能的回答。说担心是过分浪漫,说实话,渴望触碰奥兰多的念头几乎不足以表达他的真实感受和他的动力所在。
他转过大半个身子,看着身后的男人。
“因为我爱你。”
奥兰多闭上眼,用手背揉揉眼睛,刚刚流下的泪滴和干涸的泪痕蹭到了皮肤上。
“为什么我要让你进来?”
维戈在床上转过身,朝奥兰多俯下身子,将他们的双唇融合为一个短暂无求的吻,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因为你爱我。”维戈贴着他的双唇轻声说。
奥兰多摇了摇头,令维戈退缩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我太需要你了。”
“你什么意思?”维戈试探地问。
奥兰多坐起身,靠着床头板。他刚想说话,而后做个鬼脸,再次开口前伸手拿了杯水。他连喝了几小口,眼睛一直盯着维戈。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终于说,“一个礼拜没有你,我就完蛋了。你知道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和你在一起,可是如果你要再离开我,我还是无法坚强应对。我不能这样依赖你。”
维戈垂下了脑袋,手指立刻紧紧抓住奥兰多的羽绒被。
“是不是太迟了?”他问,没有抬头看奥兰多,奥兰多同样也没看着他。“我是不是已经彻底搞砸了,无可挽回了?”
奥兰多答道:“我需要时间。如果我只是因为你一时兴起就退却,那我永远都无法懂得如何对你说不。”
“对不起。”维戈说,极度渴望这就是奥兰多想听的话。
可是奥兰多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他摇摇头。
“好吧。你想要我回来?”
问题突如其来,但回答倒是不难。
“对,我想要你回来。这星期我过得很绝望。没有你我糟透了。”
“好吧,我想我们都很绝望。你走吧。我回头给你打电话,我们得谈谈。”
奥兰多的语调里蕴含着不容争辩的意味,维戈知道争论没有意义。
他站起来,却没有动,只是等着奥兰多看向他。终于他疑问地抬头看着维戈。维戈想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话,于是他凝视了一会儿。
“你怎么会睡双人床的?”维戈终于问道。
“靠我能言善辩。”
“好吧,”隔了一会儿维戈说,“我要走了,不过请你好好想想这事,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做的……”他闭上眼睛,而后走向门口。
“维戈?”
维戈转身面对奥兰多,他跪了起来,被子滑下来裹在短裤上,因为维戈在,短裤保持了仅存的得体。
维戈走上前,一只手捧起奥兰多的脸,仰起他的面孔朝向自己。
奥兰多任维戈轻柔地吻他。他抬起手,胳膊搂住维戈的后背,将年长男人拉近。
顾不上他的善意,维戈加深了这个吻,张开口裹挟着奥兰多,他们的舌温柔翻搅,仿佛这是永无尽头的初吻。
维戈想把奥兰多推倒在床上,重新向他要求。他不想给奥兰多机会思考,思考为什么他们不该再冒险。他想要提醒奥兰多他们到底为何陷入这样的乱局,为何值得为之冒险。
现在角色颠倒了,讽刺的是维戈一点都不糊涂。不过他依然继续,温柔地鼓励奥兰多躺下。
现在是奥兰多抽身而退,一只手挡在维戈胸口轻轻推开他。
“我会打电话的。”他舔舔嘴唇,坚定地说,最后勉强地淡淡笑了笑。
维戈很快离开了,他走下楼梯出门时,和贝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上车坐了一会儿,揉揉眼睛,希望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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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他进来的。”
贝基把茶壶放回架子上,把勺子放进一个杯子里。她叹口气,转过身。
“对,我让他进来的。我想这也许对你有好处。”
“你真聪明。”奥兰多说,双手插进他匆忙穿上的破旧的牛仔裤口袋里。贝基忍不住笑了,奥兰多穿着的T恤上讽刺地写着“未出娘胎”。
“你真不要脸,”她说,“你好点了?我会再看见你的微笑喽?我想念你的笑容。”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奥兰多答道。
“你们没谈?”
“他说他爱我。他当然爱我。他一直都爱。”
“我去了他那里,告诉他你病了。我还说他没准是个娘们儿。”她耸耸肩,“20分钟后他就到你门口了。他来是因为他爱你,尽管你怀疑。”
她把泡好的茶递给奥兰多,朝餐桌点点头。他们并排坐下,奥兰多搅动着茶中的方糖。
“也许他们是对的?”他问道,用勺子轻敲着杯边,而后放下勺子。
“谁啊?”
“他们,”他朝身前的虚空挥挥手,含糊地说,“所有那些一开始就认定我对他来说太年轻的人。我是说,他才华横溢,见多识广,优雅高贵。我只是一个不安分的孩子。噢,我不知道,”他双手捂住了脸,“我苦苦追求他。也许是我把他逼到这步田地的,可是他不可能是一无所获,对不对?像这样来我家?我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只是……”
“你想要什么,奥兰多?”她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问道,“我是说,永远别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因为明天你可能就被车撞了。所以重要的是你现在想要什么?”
奥兰多将茶杯举到唇边,轻轻吹吹表面,试探地喝了一小口,发觉不会烫到时,他大口喝起来。
“我想要再次和他开怀大笑,”奥兰多终于说道,“我们彼此分享过各种各样的事,可是我只想看见他再次微笑。”
“这很简单。就此开始吧。”贝基说着把细糖拿到桌面上。
“我从没发现你这么明智。你过去怎么不明白我呢?”奥兰多说。
“我老在咯咯傻笑。现在我不调情了,所以我就变聪明了。当然我宁愿你放弃所有的同性恋念头,和我私奔,不过如果没这可能性,我宁愿你快乐。我知道维戈觉得我浪漫得不可救药,我的确是,不过如果你是爱上别的女人,我可不会这么做。当他在你身边时,你更出色。没那么多伪装,更富于感情。”
“噢耶!我变成个女孩了!”奥兰多快乐地自嘲。
贝基伸出手,将手放在他手上。
他轻声感谢,俯下身搂住他的朋友,感激地拥抱她。
“噢,”一个熟悉的声音插进来,贝基猛然退后。“别让我打搅你们。”
奥兰多刚瞥见妈妈的笑脸,她就匆忙进了客厅。
奥兰多叹口气,垂下了胳膊。
“我想是时候把一些事情说清楚了。”他下了决心。
“那就说吧。壶里的水足够再倒一杯的。”贝基说。
奥兰多朝她紧张地咧嘴笑笑。“谢谢,”他说。
贝基借故离开,她走时和索尼娅飞快地说了再见。奥兰多在妈妈的茶里额外放了块糖,为了这令人不安的面对而鼓足勇气。
他进屋时,她正面朝门口坐在沙发上。她正在看一本已经翻烂的杂志,没错,准是一本已经过时3个月、能将她从工作中解脱出来的“热力”杂志。
他走过来,她把杂志放在一旁,坐直身朝他笑笑。
他也疲倦地微笑起来,走过来坐在她面前的咖啡桌上。
索尼娅朝前俯下身,手指抚摸着他的面颊,似乎竭力想让面孔红润起来。
“怎么样,小家伙?”她柔声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我很好,妈妈,”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双手拉下来,“我没事。”
“对不起,甜心,”索尼娅收回手,拍拍他的膝盖,“不要因为我担心自己的宝贝而责备我,可以吗?”
“我知道,妈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索尼娅开口要原谅他,不过奥兰多插嘴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叫我宝贝时你只是在开玩笑。我知道你了解一切,可是我还是要说。”他说。
她咬着嘴唇,不安地看着他。
“我是个大孩子了,我可以为自己做决定,对不对?我了解自己的想法。我说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此是认真的。”
“怎么了,甜心?”
奥兰多平稳地吸口气。
“我是同性恋。”
索尼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有了点反应。终于她点点头。
“好吧,我想你不是在开玩笑。”她说。
“不是,可你也许觉得这是暂时的。”奥兰多答道。
索尼娅看起来不太确定:“嗯。不,我不这么想。”过了片刻她又说,“谢谢你告诉我。”
“没关系,”奥兰多仍旧紧张地说,“你还好吧?”
索尼娅安慰地笑笑,在沙发上往前移了移。她张开双臂搂住他,他也搂住她的后背,转过脸把脑袋靠在她肩上。
“谢谢妈妈。”他轻声说,俯身靠近,开始放松下来。
她靠着他叹息一声,当她终于放开他时,她眼含热泪。
“我有所察觉,”她承认说,奥兰多伸出手,用拇指抚摸她的面颊,“真的,当母亲的可以感觉出来。”
“嗯,那你该告诉我。”他开玩笑。
索尼娅抓住他的双手,捏了捏。
她显然微微不安地说:“那么,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人?”
“噢,妈妈,”奥兰多皱起面孔,“我可没想跟妈妈谈论自己的性生活!别管是同性恋还是其他!”
“我不是问你的性生活!”她破涕为笑,“我只是个好管闲事的妈妈!”
“噢,好吧,”奥兰多说,转身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算是有吧。我不知道,这很复杂。”
“因为他是个男孩?”
奥兰多皱起眉。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做……性爱对我们来说最不成问题。”
“你想不想谈谈?”
“现在还不。”
“好吧,”她让步了,“老规矩照旧。要当心。别让你的笑容伤透太多的心。”
“好的,妈妈。”
“那我们今晚干嘛?这几天我不会再让你跑出我视线了。我要天天喂你巧克力和薯片。没准得喂几星期。”
“好吧,”他让步了,“我们可以看《爱玛》,吃爆米花。一定很棒。这回我不用假装我不迷恋杰瑞米·诺森①了。”
“好的,亲爱的。我也不用假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