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年5月18日
昨天我们冒险外出,去邻近小镇购买了黏土和其他物品,以便你可以做些雕塑。今天我们正坐在玫瑰花园的林荫角落里。室外暖意盎然,玫瑰散发着美妙的香气。我打开另一侧的大门,这样我可以眺望海湾和岛屿。潮汐慢慢上涨,渐渐湮没朝圣者之路,直到岛屿和大陆被分隔。
我坐在这里写作,既写日记,也记笔记,我一直在尝试为你写首诗。我的思绪渐行渐远,想起过去两周我们所走过的路。你是多么的纯真!回想起我目睹你化身为多么迷人的情人,我们的结合是多么的完美,还是感觉不可思议。在这几个月的书信往来和渴望滋长中,我也从未幻想过会发现你是我的灵魂伴侣。也许得出这样的结论言之过早?我们出身迥异的家庭背景,然而一些事情无需言明亦能理解。我年长得足以作你的父亲,然而过去的几周中,你才是给予我诸多教诲的那个人。你教会我开放面对一切可能,教会我不要为表象所蒙蔽,尽管你在庇护中抚养长大,尽管你其实被除亲爱的丽芙之外的所有人层层呵护,你依然如此坚强,更胜于我!
我还随身带了一张纯白的信纸,因为我需要给米兰达写信。她是忠实的妻子,所以我必须告诉她我的行程,如同一位忠诚的丈夫理所应当的那样。
虽然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论丽芙以及你对她情似姐妹的爱,但是我无法问心无愧地谈论我和妻子的关系,我知道她崇拜我,而我对她的感情却从未接近过她爱我那般的强烈。她是我的受保护人,是我的职责,可是我对她的爱不配如此的忠诚。
过去的两周让我发觉,我也会称臣俯首,不过只有你才能引发这样的崇拜。虽然夜晚我们在彼此怀抱中共度,沉湎于身体契合带给我们的快乐,但是白天的快意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减少。这给予我无法形容的满足,我可以在你的陪伴下坐在这里,你修长柔软的手指沿着黏土滑动,将不成型的土胚变为精巧的艺术。我们默默无语,我的目光在你身上流连,望着你劳作。我窃喜你没有察觉我的观察。这无需交互感应。我们于同一片天空下共呼吸便已足矣。
我的家书已经写好,明天我们进城去邮局时,我会把信寄走。家这个字眼令我迷惑,因为比起我和米兰达共有的那所房子,这座别墅已然感觉更像是家。除非回想我的幼年时代,我在这四壁内外寻觅到的温暖,是我未曾知晓的。你令我感受到欢迎与被爱。这不正是我一生所等待、长久以来已放弃寻获希望的感觉?在你身边生活仿佛轻而易举。不只是我照顾你,虽然你需要我为你做某些事,不过你同样照顾我。因为你烂熟于心的一本书,有人从未翻开过,却还固执己见。你分享我对于人类学与人性的兴趣,坦诚地反驳我的理论。我毫不怀疑,你本该成为一位出色的科学家,不过我们共享一位艺术家、一位创造出空前美丽事物的人的敏锐灵魂。
我如何能想象再次失去你的生活?
无论何时一想起离开这里,乘火车回到牛津,恐惧就充满我的心胸。今日之后我将无法生活,因为想起明天,想起离我们的分别又近了一日,那思绪就无法承受。
你感觉到我的不安,提议去散散步,舒展筋骨。你擦去双手上的黏土,用湿布盖上那半身塑像。你建议我们放弃惯例,穿着衬衫走向海岸。起先那里四下无人,你牵着我的手,甚至将头靠在我肩膀上,然而你敏锐的听力察觉到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朝我们走来,你用手握住我的手臂,确信他们会以为你是盲人,我需要引领你,这样你就无需松手。他们朝我们走来问路,带着野餐篮和挡风镜,你任由我去交谈,自己完美地扮作盲人,不直视他们,目光失去焦距。他们显然被骗了,当他们走开,你就在光天化日下亲吻我的双唇,占据我的心房。我仍旧能尝到唇间你的味道,我们走回房子,无法等到走回卧室,就匆忙地靠在走廊墙壁上释放我们的激情。上流社会的教养令我对我们的急迫而感觉羞愧,事实是我们无法等到晚上,不过你一笑置之,告诉我至少在我们家中的私密空间,你不愿让感情听命于礼节。
当一声短促的敲门声响起,示意晚餐送达时,我们几乎来不及拉平衣服。布兰切特夫人更上层楼,为我们提供了一顿精美香浓的晚餐,你提议我们到花园里用餐,这样可以欣赏日落余辉。你没有拿上任何食物就走出屋外,我端来你的盘子,你将我拉到长椅上与你并肩而坐。我们最终就着同一个盘子、用同一副叉子分享美食,这也许不合传统,不过我非常享受这全新的亲昵。
晚餐后,你请我给丽芙写封信。我在信纸上忠实记录下你口述的文字,感受到你对她的热情和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