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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兰多？你还在听我说吗？”露西的语调已经变得尖利，当她对什么事特别烦恼时，就会这样。
“对不起，你说什么？”奥兰多问道，忍住一个哈欠，尽力摆出专注的样子。
他的老板这周余下时间要出差，她正在拼命向他布置她不在时要干的事情，可是奥兰多的脑子又开小差了。现在他的注意力似乎是见了鬼，他能想到的都是他什么时候能再见维戈，什么时候能再抚摸他。昨晚他们又见面了，这次轮到奥兰多飘飘欲仙了，之后奥兰多心甘情愿地予以回报。维戈又请他摘掉面具，不过奥兰多，不，是乔恩，给了他此前同样的回答：“对不起，我不能。”目前为止，维戈对此很满足，不过如果他们的关系继续以这种速度发展下去，他很快就会开始询问奥兰多无法回答的问题。现在真是岌岌可危。
“我是说因为我不在，必须有别人在公司会议上代表我们部门。”露西重复说，“这就是为什么我离开时，莫藤森先生会常常来这里。毕竟我们的部门部分重叠，就我所知，他是个真正有担待的家伙。我想你为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别成为一个大麻烦，好吧？我知道你有时候有点笨手笨脚，不过用不着让他也察觉。让他觉得我们都是真正的职业人士，明白吗奥兰多？”
奥兰多不想让她讽刺的话语困扰自己，只是点点头。“当然。我们那天在这里见过，他看起来的确不错，我相信在他手下工作会很愉快。”
他的话语中不见慌张，露西似乎颇感惊讶。“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们在午餐时也谈了一下，我非常确信接下来的几天我可以把这里交给他管理。只是别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他毕竟是从美国来，也许不会容忍你的不胜任。他们对这种事总是特别挑剔。”
“我会牢记的，”奥兰多说，舌头使劲捅着腮帮，“去机场前要我给你端杯咖啡吗？我可以马上去餐厅给你拿些吃的。”
露西·克莱温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布鲁姆小子正在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助理。因为某些原因，他总是会让她有点紧张（她猜是因为他太漂亮了，又完全不可能搞到手），她有点卑劣地常常想要戏弄戏弄他，看着他慌张不安，迷茫无措，不过也许这孩子终于要彻底成熟了。
“没关系，我会在机场弄点吃的。那么奥兰多？尽力记住，生活不只是工作。你还年轻，来日方长。我宁愿你某天早上迟到，也不愿看见你整天闷闷不乐，明白吗？”
奥兰多不得不阖上掉下来的下巴。“当然，”他说道，“祝你一路顺风。”
* * *
维戈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让奥兰多正视他的目光。“怎么了？你整晚都有点沉默。”
“对不起，我脑子里事太多。”奥兰多磕巴地说。
他开始怀疑他是否该立刻结束这场猜谜游戏。他和维戈亲密共事，而最终维戈也没有拼出事情原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本该不惜任何代价摘掉面具，仅仅是作为奥兰多，让维戈仍然接受他，喜欢他。可是伪装已经进行了这么久，他不认为坦白是个好主意。最好的结果，维戈会因为他的暴露而愤怒；往坏处想，在办公室以外，他再也不会见奥兰多，从而结束他们之间刚刚开始建立的关系。
奥兰多发觉自己开启了一片他此前从未涉足的区域，不过他必须始终留意自己的措辞和所讲的内容。维戈的一些问题可以轻易逃避，而另一些则比较困难，徒劳地发现他不能说脑子里面在想的事，令他感觉挫败。然而维戈已经对奥兰多敞开心扉，极乐之后的一个拥抱中，他承认把亨利留在美国是他做过的最艰难的抉择，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父亲，即使他的选择令儿子快乐，也是最终的正确决定。
他还告诉他，他几年前就已经完蛋的婚姻终于要正式画上句点。维戈的妻子想要维持婚姻直到儿子大到足以理解，他觉得这是小小的牺牲，不过当他得到伦敦的工作时，他们明白再拖延离婚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希望你会告诉我什么让你烦恼，”维戈说，语调中慢慢流露出不耐，“我希望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是不让我看你的脸。无论是怎样，我都可以面对。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可不可以请你别对我施加压力？”奥兰多尖刻地说，从小沙发上站起身。这一次他们进了私人包厢，以便可以安静地谈话、亲吻，奥兰多故意没理会乔伊对他露出的冰冷神情。两人还是不说话，奥兰多敏锐地察觉他们轻松友情的流失。“我有我的理由，你唠叨个不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维戈也站起来。“既然我们今天开诚布公，你也许该知道一些事。我想我开始爱上你了，天啊，虽然我知道爱上一个甚至不让我看他的人不是什么好主意。这和你容貌如何无关，这是关乎信任。我感觉你不信任我，这会成为问题。”
奥兰多喉咙发紧。“那你是怎么信任我的？”他质问，“当你不停地提起这事，你觉得我感觉到了信任？虽然我告诉过你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我又不是保守秘密的那个人，”维戈一针见血地说，“我对你坦白直言，见鬼，我告诉了你自己的一切，而我得到的回报只是你的名字！”
“那你是不相信我了，”奥兰多空洞地说，“你干嘛要相信我？我到底是谁？一个戴面具的男孩，紧守秘密，跳脱衣舞为生，只要瞧瞧你是多么容易就把我搞上床。你当然不会相信我，有谁会相信啊？”
维戈的嘴抿成一条线。“别向我掉转枪口，乔恩。我的请求不是不讲道理。”趁还没讲出让他后悔的话，维戈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也许我该走了，等你平静下来再回来。”
他抚慰的话语对奥兰多来说来得太迟了，他的坦诚直言撞击着奥兰多的心弦，奥兰多突然之间发火了。他恼怒让自己陷于这样的混乱，恼怒维戈没有让他好过。
“那就走！谁留你了？我没请你回来。”奥兰多大吼。他的睫毛如同他纠结的五脏六腑般灼热。见鬼，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当他其实想亲吻这个男人、坦白一切时，他要朝维戈大吼大叫？
“别担心，我就走。”维戈冷冰冰地说，从沙发上拿起外套，“我相信，只要嘴够棒，下一位是不会在乎面具和秘密的。”
“去你妈的。”奥兰多低声咒骂，当门在维戈身后砰地关上，奥兰多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刚刚开始恋爱，维戈怎么能就这样丢下他？他又坐下来，把脸埋在双手中。真是一团糟。他明天上班要见维戈，他必须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而那个男人刚刚把他的心伤得支离破碎。
他没有听见门开，不过而后有人碰碰他的肩膀，他抬起头，以为是维戈回来道歉了，不过那是乔伊。看见朋友满面泪痕的脸，他把奥兰多搂进怀里，奥兰多放声痛哭。
“我知道，你告诉过我的，”当他终于控制住情绪，奥兰多抽噎着说，“天啊，只是太伤心了。为什么男人都这么混球？”
他用手掌抹抹脸，想起他上一次泪如泉涌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这只是因为一个男人表面看来无牵无挂地走掉了。这念头几乎让他又哭起来。
乔伊耸耸肩。“因为我们是人类。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不，”奥兰多说，又抽噎起来。他很高兴他的节目不需要化妆，否则要弄得满脸花。“这太复杂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我不能，而他接受不了。我想我们刚刚搞砸了。”
“你是说……你爱上那家伙了？”乔伊问道，“他不是已婚吗？”
“他正在办离婚。我是爱上他了。他就像我大半生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现在我搞砸了，因为我找不到一个方法解决。”
奥兰多叹口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现在他总是随身带纸巾，特别是如果他要见维戈。这会让做爱后的清理工作容易很多。只是现在，再也不会有见面了，再也不会有匆忙而甜蜜的口交了，再也不会有亲昵了。这只是因为他在一开始就没有诚实。
“你确定他对你也是认真的？我是说，对他来说，这可能只是性。”乔伊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你的感情是真的，如果你不在乎，你就不会坐在这嚎啕大哭了，不过真的没法确定他的感情。”
“你不了解他，乔。”奥兰多说，“我知道我也并不真的了解他，可是我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我不是指我的屁股。”
“好吧，也许他会亲吻、拥抱，可他还是有个老婆，”乔伊言之凿凿，“所以，我们不如说他是双性恋，看着你朝他摇屁股他就兴奋难耐。这不会让你的手指上套上戒指，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事情不会是那样的。”
“谁说想要戒指了？”奥兰多反问道，“天啊，别那么俗不可耐。有个真正的约会我就心满意足了。一个更好了解他的机会，这次是当真的。真他妈的悲惨。我每天上班见到他，可我不能靠近他，然后我在酒吧里见到他，我们做爱，我就是……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行了吧？我没法解释，我也没法放手。”
“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你整天见不到他，你就会忘了他，然后会有别人出现。”乔伊带着奥兰多无法体会的信心说道，不过他不了解全部事实。“好了，你看起来糟透了。去洗洗脸，然后回家，我会跟戴夫说你偏头痛。”
“谢谢，伙计，”奥兰多摘下面具说道，“天啊，我恨这东西。我希望自己从没有开始这份工作，乔伊。我真的这么觉得。”
“不，你不恨。这也带来了好的一面，不是吗？比如像我这样的朋友。”乔伊说，赢得了朋友一个苍白的淡淡笑容。“现在好多了。去他妈的混蛋，他永远都不会找到像你这么美丽善良的人，这是他的损失。另一方面来讲，你会找到你一直寻找的人。我有种预感，而且我总是对的……”
“我知道，当你有这种预感时你总是对的。”奥兰多帮他讲完，“说真的，谢谢你。我发誓我明天会做得更好，不过我想现在我得回家，安安静静生闷气。我发誓，这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我在一个男人身后嚎啕大哭。”
“这才是我的小家伙。回去吧，我会跟戴夫说的。如果那家伙今晚再出现，我会让温把他丢出去。”乔伊说着眨了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