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奥兰多并没有感觉好些，不过他没得选择，只能去上班。想到要见维戈就令他肚内纠结，不过除了面对男人，祈祷维戈仍旧对真实情况毫无察觉外，他别无选择。如果他细想想，奥兰多就对维戈没能把他和脱衣舞男联系起来有点不快，不过公平来说，男人在办公室只见过他一次，他们在夜总会的约会也总是匆匆忙忙干着其他，而不是细看端详。
问候了和他一起走进电梯的亚历克斯，奥兰多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挂着黑眼袋，他看起来糟透了，不过他也无能为力。他好几个小时在床上翻来覆去，为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结束的关系而恼怒落泪，而后闹钟早早地叫醒了他。
奥兰多走进房间，呆住了。维戈正坐在办公桌后读着杂志，似乎在等人。
“嗯，早安。”他问候道，转身关上身后的门。经过发生的事，他甚至不想看着这男人，不过他别无选择。奥兰多终于转身面对维戈，惊讶地发现维戈看起来几乎和他一样糟。显然美国人睡得不比他多，因为某些原因，这让奥兰多立刻感觉好点了。也许他们的分手——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对维戈而言也不轻松。
“早上好，奥兰多。”维戈放下杂志，站起身。“露西说如果我需要帮助，你可以帮我，所以我来这了。她留给我一些文件，不过我不大确定我需要用它们来做什么。”
“哦，当然没问题。”奥兰多说，“我们开始前，你想来杯咖啡吗？”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虽然他现在最不想干的就是为这个混蛋服务。不过另一方面来说，这倒是离开这个房间的绝佳时机，哪怕就几分钟。
维戈面带惊讶。“我宁愿我们尽可能快地开始。”他顿了顿，而后面露懊悔，“对不起，我今天似乎有点情绪欠佳。不过没理由对你发泄。”
奥兰多心软了。他现在确定，维戈对昨晚的事也心里难过。“没关系，我习惯了，真的，”他说道，而后畏缩了，“我不是说露西是什么可怕的悍妇，对吧？我是说，她有时候是有点苛刻，不过我可以承受，你明白吧？”他用手捂住嘴，希望地上裂开个地缝把他吞进去。“天啊，你不用理我，我的嘴似乎跟不上我的脑子。对不起。”
维戈的肩膀欢乐地颤动起来。“没关系，奥兰多。没人受伤害。”他一直看着奥兰多，男孩在目光的重压下动了动。
“那么，你说的事可以开始了，”奥兰多脱口而出，“让我看看露西给你的那些文件，我相信我可以在她的房间里找到完整的报告。”
维戈递给他一叠文件，看着奥兰多走进属于他老板的隔壁房间，他的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笑容，不过眉头却微微蹙起来。奥兰多很快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回来。
“找到了，她也许忘了提及给你的那些文件只是一些摘录。这才是原版。”
维戈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我刚开始觉得我完全没能力把握文件背后的含义。”他们互相笑笑，而后奥兰多转开目光。维戈昨晚分手时的话语还在脑际回响，他可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即使男人似乎对他们的分手懊悔不已。
“还有别的事吗？露西说我可以在IT部找事情做。”奥兰多暗示着，希望维戈会说他不需要他做别的事了。体内一个小小的声音建议他和维戈共度时光，别管是不是和工作有关，这都会令人愉悦。他已经想念男人了，他甚至不想去想在夜总会工作而见不到他，会是多么艰难。
“其实我希望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报告，”维戈说，“可以吗？”
奥兰多垮下了肩膀，但露出了笑容。“当然可以。”
* * *
两小时后，奥兰多真的对没有从一开始就坦白真实的身份而懊悔不迭。维戈变得机智风趣，胜过他们此前见面时他对他的了解，顾不上心痛，奥兰多不得不承认，他仍旧爱这个男人。他似乎并不为奥兰多的害羞所困扰，他甚至懂得奥兰多似乎从未有人明白过的小玩笑。
每次他微笑时，他唇上的疤痕就牵引着奥兰多的目光，现在他知道那舔上去是何感觉，他发觉自己渴望再吻上去。仅仅知道如果他跳到他身上，维戈会是何反应，就足以打消奥兰多的念头。他明白维戈朝他流露的神情，他所能做的就是不要脸红，不要开始像个傻瓜似的语无伦次。
看来维戈不只是跟乔恩有化学反应，他和奥兰多也有某些真切的感应，现在他困惑了。他也许可以以自己真正的身份追求年长男人，不过如果维戈已经爱上了乔恩呢？这不会改变乔恩是乔装假扮、奥兰多是真实存在的现实，不过乔恩拥有奥兰多所不具备的丰富品性——比如自信、机智、张扬的个性——也是真的。
午餐时间快到了，维戈咕哝一声舒展后背。“你想来份饮料和三明治吗？”他问道，“这周前几天我在这附近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小地方，不过我还没机会亲身尝试。介不介意当实验鼠？”
奥兰多咯咯笑起来。“原则上我反对动物实验，不过当实验鼠当然可以。”像是要确认他的肯定答复，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大叫起来，害他脸红了。
“我猜你的胃深表赞成，”维戈开着玩笑，把外套递给奥兰多，“那我们走吧，我想如果可能，避开午餐时的糟糕交通。”
奥兰多狼吞虎咽地吞下三明治，翻弄着他的水瓶，竭力鼓起勇气。维戈终于吃完了他的午餐，奥兰多开口了。“嗯，我不知道这是否合适，”他说道，“老实说，我没想要越界。我只是想知道，呃，如果你愿意，嗯，你知道，哪天可以和我出去喝杯咖啡吗？”
维戈的蓝眼睛对上他的目光，端详着他，终于维戈摇了摇头。“你没有越界，我愿意哪天和你出去喝咖啡，不过只是作为朋友。你看……我在和人约会，这挺复杂，而且这对你或是对他都不公平，会把事情搞得更乱。你们都值得比我更好的人，未来会发生什么，遇见谁都未知呢。”
奥兰多张开嘴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维戈所说的听起来他觉得乔恩和他的分手是暂时的；而另一方面，这也确定了奥兰多的想法：维戈宁愿选择乔恩而不是他。
“我明白。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我也不想事情复杂。”奥兰多说，盯着桌子上的双手。
“没关系的，我很高兴你有问。”维戈说，越过桌子握住他的手。奥兰多惊得差点跳起来，不过在熟悉的触摸下又放松下来。当奥兰多的手指捏捏他的手，他们的目光越过桌子相对时，维戈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奥兰多飞快地收回手，垂下目光，心提到了嗓子眼。维戈怎么可能碰到了他而没发觉他是谁？
奥兰多跳了起来，抓起外套，冲出了酒吧，心在胸口撞击，维戈“奥兰多”的惊呼一路在他耳边回响。
* * *
这天余下的时间里，他感觉像个胆小鬼似的藏在IT部，不过在经过了午餐的事情后，他绝不可能面对维戈。维戈现在一定恨死他了，这个古怪啰嗦的怪胎甚至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顿午餐。亚历克斯努力想逗他开心，可是在无数次都得到同样嘟嘟囔囔的回应后，他放弃了。
“我和杰玛有问题时，你一直都陪着我。”他终于说道，“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也会陪着你。我知道你喜欢男孩，那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这么惨兮兮的，奥兰多。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谢谢，伙计。”奥兰多努力微笑，“不过这事太难以置信，没法对人讲。现在我的脑子一团乱麻，不过会好起来的。我没想到恋爱会他妈的这么难。”他顿了顿，叹口气，“好了，我说出来了。可笑的是，我从没有机会对他说，现在我永远也不能说了。就一句建议，亚历克斯。别对杰玛放手，她绝对是个甜心，而且她爱你。可别像我一样当个傻瓜，搞砸了一切。”
“你不是傻瓜，”亚历克斯说，“如果那男人真像你以为的那么棒，如果你尽力解释，你觉得他会不明白？我是说，如果他也爱你的话。”
奥兰多摇摇头。“他不爱我。他爱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 * *
今晚去酒吧异常艰难，不过奥兰多知道他必须去，他的老板不会雇佣一个懒鬼，他需要钱，如果他呆在家里，他知道自己除了闷闷不乐、哀悼失去的感情外，什么也不会做。
进酒吧没两秒钟，奥兰多就被裹进一个猛烈的拥抱。“戴夫，怎么了？”他呼吸困难。
“乔伊告诉我了，”男人说道，而后松开了压瘪人的拥抱，“对不起，奥兰多。你太宝贵了，不能让某个自私的王八蛋伤了你的心。告诉我那家伙的名字，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看见奥兰多惊骇的神情，他咧嘴笑笑，摇摇头。“我是说在夜总会里。我会告诉温他的名字和特征，我发誓，他不会放他进来的。”
奥兰多咯咯笑起来。“谢谢，不过不必了。我怀疑他还会再出现。”
“如果你确定……”戴夫期待地看着他，心甘情愿、整装待发地想照顾他，奥兰多的心又被感动了。因为一个以为自己没有朋友的家伙，似乎拥有很多人的关心，这感觉太好了。
“我确定。谢谢戴夫，你真是个甜心。”奥兰多给了他又一个拥抱，在脸颊上轻轻一啄。“这个是给乔伊的。他也是好朋友。”
今晚奥兰多的心思不在表演上，这显而易见。他动作机械，没有他爱的男人的目光注视着他，刺激着他，奥兰多第一次感觉脱衣舞可能是份枯燥乏味的工作。可脱卸皮裤包裹着他纤瘦的身躯，看起来十分美妙，还有窄小的丁字皮裤下的风光，赢得了一轮高叫和口哨，特别是当奥兰多四肢着地，在地板上假装弓起身时。
看来今晚和其他晚上没什么不同：常客喜欢他，他仍旧挣到了不菲的现金，可是甚至看到钱也没法令他开心。失去维戈的感觉如此强烈，奥兰多尽力让自己坚强起来，对自己说从现在起该怎样怎样，很快他就会习惯的，情况会好起来的。这是容易的那部分，艰难的那部分是明天他要去办公室，面对维戈的厌恶和蔑视。
奥兰多正和一位常客喝酒，随意闲聊，这时有人走到他身后。和他谈话的人看了一眼新来的人，就迅速离开了。奥兰多以为他必须要拒绝另一个私人舞蹈邀请了，转身想用他对所有人的同样措辞来表示拒绝，然而话语湮灭在唇间。那是维戈，带着不顾一切的神情望着他。
这是奥兰多所见过的最崩溃的维戈，在他甚至还没意识到之前，奥兰多就从椅子上半抬起身。而后他想起，他再也没有权利去碰维戈，于是他将双臂交叠在胸口。
“你怎么在这？”奥兰多问，试图摆出厌烦的神情，却一败涂地。
“我必须得知道，”维戈语调不稳地说，“我感觉我他妈的要疯了，我就是必须得知道。”
没等奥兰多反应过来，维戈已经抓住他的面具，扯了下来。奥兰多震惊地盯着他，而后试图抢回面具，好像那样会抹杀刚刚发生的一切。“还给我，”他说道，突然之间感觉自己暴露无遗。
“真的是你，”维戈说，声音粗嘎，“天啊，奥兰多，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他说着，而后吻住奥兰多，倾尽他所有的力量、爱恋和激情吻着他。而后奥兰多明白了，维戈爱的不是性感的乔恩，维戈爱的不是办公室里胆小如鼠的奥兰多，维戈爱的是他：是奥兰多的所有面目，维戈爱的是他的全部。
“你怎么知道的？”当他们独自呆在后屋时，他问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维戈反问，看起来有点羞愧，“从你唠叨不停我就该知道的，从你的笑容我就该知道的，不过我真的不确定，直到我在酒吧触碰到了你。我以前从未和别人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那当然是你。”
他的手指描摹着奥兰多的耳廓，像是要确信他真的将奥兰多抱在怀中，男孩放松地靠着他，终于心满意足。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了，”奥兰多柔声说，“我爱你。很抱歉我几乎毁了一切。”
“我也几乎搞砸了一切，”维戈说，“我也爱你。今天我以为自己失去了你，这几乎要杀了我。我想和你共度此生，奥兰多·布鲁姆，如果你愿意接受我。”
“我当然愿意接受你，维戈·莫藤森，”奥兰多的脸上荡起涟漪，“先生，我是奥兰多·乔纳森·布兰查德·布鲁姆。”
THE END.
